窗台上那盏青花瓷碗里,细密的糯米正做着神秘的呼吸。我蹲在奶奶身边,看她用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掀开湿布,霎时,甜丝丝的醇香像春天的第一缕风,温柔地漫过我的鼻尖。
那是去年深冬的清晨,奶奶说要教我酿米酒。糯米在井水里浸得饱满晶莹,像月光下的小珍珠。奶奶支起竹蒸笼,袅袅白雾中,糯米渐渐舒展成玉色,蒸汽里裹着稻谷特有的清香。我学着奶奶的样子,把蒸熟的糯米摊在竹匾上晾凉,手指触碰的刹那,温热的米粒竟像会跳舞的小精灵。
要像这样轻轻揉开。"奶奶的手在米粒间游走,仿佛在梳理月光。我笨拙地模仿着,可米团总是固执地抱在一起。直到奶奶将指尖蘸着凉开水,带着我的手背画圈圈,那些倔强的小米粒才温顺地散开,露出晶莹的肌理。
酒曲粉洒落时像初冬的细雪,在糯米间铺开神秘的星图。当我把拌好的米粒压进陶瓮,奶奶突然抓住我的手:"别压太紧,要像给娃娃盖被子那样。"她的手背青筋微凸,却比棉花还要轻柔。瓮口覆上油纸的瞬间,我仿佛听见了生命苏醒的声响。
第七天清晨,瓮底渗出清亮的酒汁,像晨露凝结的琥珀。可当我兴奋地舀起一勺,奶奶却笑着摇头:"再等等。"直到甜香染透了整个厨房,酒汁里浮起细密的气泡,奶奶才揭开油纸。酒酿入口的瞬间,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,我忽然明白:原来那些等待的时光,都是甜酒酿在悄悄发酵的秘密。
此刻望着碗中颤巍巍的酒酿,我终于懂得,传统手艺里藏着的不仅是技法,更是时光的温度。就像奶奶说的,做酒如做人,心急尝不到真滋味。那些在等待中沉淀的耐心,在失败中累积的经验,最终都会酿成生命里最甜美的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