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爷爷就带着我去割新收的糯稻。金黄的稻穗垂着头,叶尖坠着露珠,仿佛每粒糯米都浸润着晨光的清甜。这是制作家传白酒的序章,也是我每年最期待的魔法时刻。
竹匾里的糯米要经过三天三夜的浸泡,直到指腹能轻易碾出乳白的浆汁。灶间柴火噼啪作响时,木甑里的蒸汽裹着米香在房梁间游走,爷爷用竹筷在蒸熟的糯米饭中戳出气孔,就像在月光下为星星开凿天窗。拌酒曲的动作最是讲究,木铲翻飞间,爷爷总说酒曲是沉睡的精灵,得用三十七度的体温轻轻唤醒。
发酵的陶缸藏在西厢房的阴凉处,用棉被裹成圆滚滚的雪人模样。第七天掀开红布,酒醅表面浮着细密的气泡,像无数透明的小蘑菇顶开糖霜破土而出。我总忍不住偷蘸一点尝尝,酸甜的汁液在舌尖跳跃,恍若吞下了整个春天的青梅。
当铜制蒸馏器在院中架起,蒸汽化作银蛇钻进竹管,第一滴酒液坠入陶碗的脆响,总让蹲守的我们屏住呼吸。爷爷用火柴点燃碗沿的酒花,跃动的蓝焰映着他眼角的笑纹,空气里蒸腾的不仅是酒香,还有时光沉淀的温柔。
封坛那日,爷爷总要在坛口系上红绸。月光漫过酒窖时,那些沉睡的陶坛像揣着秘密的老友,等待某个霜降的清晨,为归乡人斟满琥珀色的乡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