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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家做白酒

院角的槐树下埋着一坛陈年老酒,那是父亲用二十年的时光酿出的故事。在我们家,白酒不是冰冷的商品,而是流淌在血脉里的记忆——祖辈传下的木甑蒸腾着热气,陶缸中的酒曲在四季更迭中苏醒,每一滴酒液都裹着土地的呼吸与手心的温度。每逢开窖取酒,父亲总说:"酒是活的,得顺着它的性子来。"这或许便是自家酿酒的魂:用光阴养酒,以匠心守味。

秘方里的时光密码

老榆木柜里锁着一册泛黄的酒谱,宣纸上的墨迹早已洇染成深褐色的图腾。祖父年轻时走遍川黔深山,从苗族"活酒窖"手里换来这酿制小曲的独门技艺:端午采辣蓼草,秋分收乌衣红曲,再混入桂圆壳与三七花秘制发酵。去年盛夏,我曾见七旬姑婆戴着老花镜,用银簪尖蘸着晨露在陶罐内壁勾画符咒般的纹路。"这是引酒魂归甑的咒语。"她神秘地笑,而科学或许会说,那些凹痕能让微生物群落更均匀地呼吸。

自己家做白酒-图1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粮食中的自然馈赠

酒坊后的晒场上,金黄的糯高粱铺成波浪,粒粒皆是从黔北农户手里精挑的"红缨子"。这种长在赤水河畔的糯高粱,外皮比寻常品种厚上三成,经九次蒸煮仍能保持颗粒完整。父亲像个固执的老中医,每年立冬前必亲自驱车三百里,守在农户的脱粒机旁。"机器转速快一度,高粱心就碎一分。"他总念叨着,弯腰捡起散落的籽粒在齿间轻咬,那咔嚓的脆响,是他与粮食的密语。

陶缸里的呼吸韵律

地窖中排列着百口龙窑柴烧陶缸,每口缸腹都沁着经年累月的酒脂。这些来自宜兴的老师傅手作的容器,壁面布满细若发丝的孔隙。初春入窖的新酒会在陶缸中经历奇妙的蜕变:夏日的燥热让酒分子剧烈碰撞,秋霜来时渐渐沉淀,待到寒冬则凝出琥珀色的光晕。去年冬至启封1998年的老酒时,竟在缸底发现一层晶莹的酒石结晶,月光下泛着淡紫的幽光,像封存了二十年的星河。

火候间的天人交战

蒸粮那日,整个院落笼罩在氤氲的蒸汽里。父亲手持青铜古尺,反复测量木甑各层的温度差。当指针指向78.5℃的刹那,他猛地掀开杉木锅盖,抄起竹耙将酒醅翻出彩虹般的弧线。"差半度,酒就带着生粮味;多翻一耙,香气就散三分。"灶膛里的松木噼啪炸响,火光映着他额头的汗珠,恍惚间仿佛看见祖父在同样的位置挥舞着同样的竹耙——这场与火候的博弈,已持续了半个世纪。

自己家做白酒-图2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封坛时的天地盟约

新酒入坛那日要祭酒神杜康。青石祭台上摆着三牲五谷,父亲用朱砂在酒坛写下"戊戌年封"的字样。最动人的是封坛用的陶泥,需取后山竹林深处的黄泥,混入头年酒糟反复捶打百日。封坛时,全家老小轮流将陶泥糊在坛口,八岁的小侄女踮着脚把泥巴拍成月牙状。"等这坛酒出嫁时,我们的小月亮也该长大啦。"母亲笑着,将坛子轻轻转向北斗星的方向。

当工业流水线用不锈钢罐批量生产着千篇一律的酒液,我们依然固执地守着木甑陶缸。那些被精准仪器视为"误差"的温度浮动,被视作"低效"的手工翻晾,恰恰是酒魂生长的缝隙。一坛自家酿的白酒,封存的不只是粮食的精华,更是一个家族与时光对话的方式。或许正如父亲所说:"急不得的酒,才能养出等得的人。"在这杯琥珀色的光阴里,我们酿的是酒,守的却是让万物自然生长的敬畏之心。

自己家做白酒-图3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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